已经到了“双11”备货的尾声。今年这个狂欢节，对于郑州不少女裤网络批发商来说，爱不起来。

备货量下滑，欠债难追，爆款难造，客户转让离场，网店成了大坑。无法把控的狂欢节，带来的是无法估算的备货量，一旦备货失算，就是数以万计甩不掉的尾货。一个征战多年的网批老手，很可能等同于一眼望不到头的库存。

十年走来，网店供货商眼中的“双11”，多了一些理性和无奈。狂欢过后，他们还要回归无尽的库存，直面越来越难以制造的爆款，接受成本高涨的房租，以及不断涌来的失联、跑路等坏消息。

【备货】

女裤网批备货进入尾声

11月1日下午，19岁的姑娘佳佳，用透明胶带将黑色塑料包装缠绕成“十字”形，不时撕扯出聒噪的“嚓嚓”声。她身边是一摞摞已码放好的包裹，这些都是待邮寄的女裤。

再过一个小时，这些女裤会被来自淘宝、天猫、京东乃至拼多多等平台网店的收货员取走;而再过十天，佳佳和其它网批从业者将迎来第十个“双11”购物狂欢节。

图说：2018年11月1日下午，郑州锦荣商贸城一网络服装批发店内，店员正在打包发货

这里是位于郑州市锦荣商贸城负一楼的网批中心，也是目前郑州市唯一一个专为网店供给女裤的批发基地。基地出生在“中国女裤看郑州”的最辉煌时代。给网店供货的批发商，成为网批商户，这样的网批商户在这里有100家左右。

图说：2018年11月1日下午，郑州锦荣商贸城一网络服装批发店内，店员正在打包发货。

今年是佳佳第二次经历“双11”，去年11月11日当天忙到“一天只去了一趟厕所”。下午2点至5点是发货高峰期，“只有一个字——‘累’!”

李忠庆(化名)店内7名和佳佳一样的员工已全部上岗。采访这天，为了筹集资金备货，他刚申请了一笔最高额度达到50万元的贷款。

10月底到11月6日左右，是网批商户集中备货期，现如今已接近尾声。

“预测今年‘双11’最多能卖两三万条裤子。目前单个大客户来我这里一次性备货最多的，有三五千条。”李忠庆告诉河南商报记者，对这个成绩并不满意。

另一个做女裤网批的同行陈冠南(应受访者要求为化名)摩拳擦掌，也进入了忙碌期，“去年备货上万条，今年目前还达不到上万条。”

曹爽(应受访者要求为化名)是网批群体中的特殊商户。他之前就是网店店主，于去年转型兼做网批，从甲方变成了供货商。一同跟随他入行的，还有多年积淀的客户资源以及对甲方心理的熟谙，这是他独具的竞争优势。

即便这样，曹爽显得比较谨慎，“刚开始做，步子不敢迈太大，今年按照1万的量备货。”

【吐槽】

网批客户陪跑 : 我们不喜欢“双11”

全民狂欢的购物盛宴背后，一些冷静的声音也开始出现。

“我们并不喜欢‘双11’。”不止一名网批商户这样向河南商报记者表达无奈情绪。

受访商户将“双11”前的几天比作“黎明前的黑暗”，在这样超长的预售期内，“没有销量”，消费者只收藏、不下单，消费欲望被抑制。

更为可怕的是，“双11”过后，出现大量激增的售后投诉和退货。“去年一个客户的退货率高达40%，而行业内平均的退货率也在20%左右。”李忠庆称，“我们忙个几天，后面一大堆售后累死。”

“备得多，就会形成大量库存;备得少，引起售后不满，这对网店卖家和供货商都是考验。”陈冠南称。

“数据看着很美，但商户大多是陪跑。”李忠庆称，“我们只希望平平稳稳的。‘双11’带给我们的更多是无法控制。”

【形势】

40元进价女裤按3元一条清仓

一方面对购物狂欢节渐趋理性，另一方面，不少受访商户也感慨今年生意不如往年。

“和往年没法比，下滑很厉害，有的甚至下滑40%。今年很萧条，价格上不去。”往年到了十月份已经进入销量高峰期，今年女装商户肖丽却至今看不到起色。

李忠庆遇到的问题更为严峻，他常合作的天猫客户中，有五六家已经转让离场，有的客户最多下滑三分之二。

为何情况急转直下?库存高企是受访商户均提及的老大难。

“准备把库存清完后，歇几年，不干了。”一年高过一年的库存压得李忠庆喘不过气。他位于大观国贸一个90平方米的房间内，压有两三万条裤子，尚未清理。

而从2011年做网批这7年来，李忠庆积攒在手里的库存“有一二十万条，压的款式有上千条”。

陈冠南说得更为直接，“目前库存十万八万条算是比较少的了，家家户户都在下狠力气消，但都消不完，因为款式一直在更新，一直在动。”

等待这些库存的命运是超低价处理。“我刚按照3元一条的裤子，处理了几千条。40多元进价的裤子，最后都按照3元-20元处理了，至少打对折。”李忠庆将这种自戕式清库存的方式视作“很正常”，却又感慨“心疼人”，“放着不清理，占地方，又没用，还得付仓储费，心疼人。”

这个瞬息万变的网商时代早已不是他当年刚入行时的情形，那会儿业内流传“傻子干淘宝都能挣钱”。如今却变成了“干淘宝就是入坑”。

图说：2018年11月1日下午，郑州锦荣商贸城一网络服装批发店内，店员正在仓库忙碌。

【变化】

4万元制造一个爆款，却赔本结局

网商生意难做，还表现在，推广成本高涨，制造爆款的成本和难度越来越大。

“想要推一个爆款，平均下来得5万元，而且不一定能推爆，就怕投瞎。”曹爽告诉河南商报记者，以往两三万元就可以打造出一个爆款。

他举了身边一个同行花4万元推爆款的例子：每天花在直通车等的费用在4000元，一共推了10天，总花费4万元。效果是，一天能卖出去700条裤子，一条裤子利润在10元-20元。核算下来，却是赔了钱：原来，扣除一个美工费用4000元、两个售后工资4000元/人的成本后，已所剩无几。

“网上的爆款是用钱砸出来的，就这么简单直接。”李忠庆称，“推广成本极高，单个点击量的付费从以前7元涨到了十几元。刚打造出一个爆款，立马就有人仿制。而且现在一个爆款只卖一个季度，以往一个好款能卖一两年。”

探因】

有客户欠下18万元货款后失联

让商户感慨生意难做的原因，还包括欠债难要、客户失联以及不断飙升的房租人工成本。

郑州服装批发大多采用铺货模式，客户以赊账模式从批发商手中拿货，经过一段时间售卖后，根据销售情况再结账和退货，这中间就形成或长或短的结账周期。大家依赖信用做生意，不过一旦中间某个环节出现问题，就会出现失联甚至跑路风险。

这几年来，遭遇客户失联的商户不在少数。李忠庆称，去年一个客户欠下自己18万元货款后“失联”，至今电话不接、短信不回;陈冠南说，20天前一个关系要好的客户，同样欠下近6万元后无法联系。陈冠南觉得，做生意都会遇到一个难处，他说服自己给客户一个缓冲时间。

铺货模式引发的弊端，倒逼整个服装产业链趋向规范。李忠庆称，以往从厂家拿货可以欠债60万元，如今关系再好只能欠20万元。同时，布纱厂、原辅料厂向厂家催帐，厂家又向批发商催帐，批发商再向下游客户催帐，最终形成整个产业链上的连锁反应。

房租、人工飙涨，也让商户感慨“没利润赚了”。商户肖丽称，一间12平方米的商铺，2013年租金在38万元，如今却涨至60万元。

一年一度的“双11”备货已近尾声，陈冠南今年不及去年忙碌。采访当天是11月1日，这天晚上他约了和朋友去吃饭庆祝。原来，4年前的这天，刚刚是他入行的第一天，他的QQ信息提醒今天是其店铺生日。

4年来，“双11”对于陈冠南来讲，是见证店铺面积从40平方到100多平方转变的重要时刻，对于无数依赖网店为生的商家们，更是又爱又恨的节日。（首席记者 李兴佳/文 唐韬/图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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